三伏天后的早晨，阳光照射在五楼的阳台，我揉揉惺忪的眼睛。今天是周末，不过暑假的周末对我也没啥影响。老妈老远就喊我起来去给外婆买衣服去。想着很久没见外公外婆，前天晚上给外婆打个电话喊他们来玩，今天外婆外公应该就来了。

一大早就在那里聊微信，老妈说谈恋爱你就谈啊，别整天拿着个手机。我把手机一把扔了，就去洗脸刷牙去了。还是老老实实陪着去买衣服好了。穿好裙子感觉心情还不错，我随老妈一块出门了。太阳晒在腿上，我心里蛮心疼的，最近练车足足晒黑了一层。

龙游的大北门是一个老年人集锦的市场，菜市场，老年人的服装，各种小吃，各种小贩。外婆总是喜欢在那买衣服，实惠并且耐穿。怎么形容我的外婆呢，是一个很朴素的外婆，以前给她买衣服稍微带点花，颜色艳一点的话也不穿的。还记得我第一次给外婆买衣服的时候，挑了一件很素的衣服，一件白底的衣服带点大黑点的软软的材质的衣服，那年外公六十，今年外公七十了。那件衣服，一开始外婆有点嫌弃，之后还穿了好多年，还夸我说衣服买的好，至今觉得心里暖暖的。现在又在这给外婆选衣服，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说。

大北门有个专门卖五六十岁老年人的衣服，我走进店里，裤子被堆成一堆一堆的。满地都是一捆一捆的衣服，墙上琳琅满目的衣服看的我眼花缭乱，旁边老板娘正和一位顾客吆喝着：“这衣服怎么会艳，现在的老年人都很时髦的，上次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女儿给她买了件暗点颜色的衣服，她说这么素怎么穿？然后拿来换了件大红色的。”我心里暗暗赞叹，这年头的老太太们真潮，又是广场舞又是大红袍的。

老妈在那一捆一捆的衣服面前坐下，我和老妈一件一件的看，我妈一件一件的试，老妈的身材和外婆差不多。看着别的老太穿的那么花的时候，心里还是很想说服外婆穿的艳一点的，我突然问老妈，外婆这一辈子有没有穿过裙子啊？妈妈没有犹豫，直接说没有，后来又细细的回想了一番，仔细的回答我：“没有，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她穿过裙子。”一辈子，你会不会觉得一辈子很久远，一辈子也可以很短很短啊。就像用裙子来说起外婆的一辈子一样，其实就这么短。

正试着裤子的时候，有个人问老板娘裤子多少钱一条。

“十五块。”

“这么贵。”

“她这一条还三十五呢？”

我乍一看原来是外婆，在一看后面跟着的是外公。老妈连忙相认，竟然还和老板娘说：“这是我妈啊。”老板娘一脸迷茫的说：“你的妈妈你不认识，我怎么知道。”也不知道老妈当时是不是激动的疯了。我把我们选好的衣服递过去，让外婆试试。外婆找了一张凳子坐下，试着裤子。有点小，妈妈一个劲的说刚刚还怕看裤子太大这回还太小了，老板娘又给找来条大一点的。试完裤子，老妈又给外婆试衣服。外婆就跟个孩子一样，老妈把衣服套进外婆的头，穿进去然后整理好。怎么觉得外婆那一刻跟我小时候差不多，任由老妈摆布。外婆站起来想去镜子里照一下，我望望镜子里头，那一刻我发现外婆很瘦，很小，脸很黄，皱巴巴的没啥营养，头发有点乱，除了肚子上有很多肉，其他的地方都瘦的只剩下骨头了。我觉得外婆老了，不知道多久没这样注意到她了。总觉得外婆呆呆的，说话也没有以前厉害了，总记得以前外婆用食指指着别人骂人的样子，以前外公外婆吵架摔碗的样子，外婆挥起手打我的样子。现在的外婆凶不起来了，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老人，一个经历了大半辈子的老人，经历了悲苦年代到今天生活富有，还是勤俭节约的老人。

正试着衣服，走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，侧着头看着外公，然后又侧下头去看看外公，说:“你是大平山的吧。”“你是谁啊？”“我以前十七岁的时候和你一起打过工。”“你是哪里人？”“哪里人我不告诉你的。你现在胖起来了。”那位妇女带点俏皮的说。老板娘告诉外婆那妇女是哪里人，外婆一下就想起来了，气氛突然就活跃起来了。

买完衣服，外婆还有点依依不舍她自己选的那条比较廉价的裤子，一直想往袋子里塞，老妈一个劲的说不要，然后拉着她走了。老妈骑着电瓶车带外婆先走了，我陪着外公从龙游的最东边走到最西边。虽然是早上九点，太阳也是火辣辣的。我撑着雨伞，怕外公热，伞的一大半都偏向了外公，外公又一个劲的说没事他不怕热。我带着外公走在了阴的那边街道和外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，外公有些自豪太平路上很多房子都是他建的。外公是个泥水匠，在我印象里他是一个力气很大，脾气很大的人。从小和他在一起你总会有一种安全感伴随着点点的胆怯。而现在他是一个个子变矮了，身体发福，头发花白，说话温柔的慈祥老头。我还记得第一次觉得外公老了，是在我高二那年，那年外婆去了龙游带小表弟上学，外公一个人在老家，就在那年外公似乎一下子白了头，也是那年我觉得心疼外公，我清楚的记得那年我有篇随笔是写给这个伟岸的男人的。我多想告诉舅舅，外公外婆幸苦一辈子，吵了一辈子，请给他们一点热闹的氛围。

现在他就在我的身边，不愿不近，十足只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。走了一半，外公说怎么没有买水的地方，我带着外公去买水，外公问我喝什么?我说矿泉水，外公说矿泉水有什么好喝，我就拿了一瓶农夫果园，外公拿了一瓶尖叫。外公还挺潮，我心里暗暗的想。外公说他想带外婆去旅游，去旅游团看见哪个好玩就去哪里，不过外婆简简单单一辈子是不会愿意去流浪的。外公说趁现在还能走，就要多出去走走，我问外公要不要打的，外公说他就想多走走路。

我们一路走着，可以说到马航普金，可以说到旅游，可以说到年轻时候，可以说到龙游的风云人物，也可以说起小表弟小表妹……对于一个老人而言，儿孙满堂就是幸福。另一边外婆和老妈老是打电话催我们快点，我却多想和外公聊聊天。走到超市，外公非得给弟弟买箱牛奶，不管怎么推脱还是坚持买了。我替外公提过这箱牛奶，只为这一路我没有给外公拎那个袋子表达一点歉意。外公拎了一个黄色的塑料袋，他告诉我里面是刚刚买的黄花梨，和家里刚摘的辣椒拿来给我们，我曾想替外公拿过袋子，外公没让我就没坚持。我递给外公一张面巾纸擦擦额头的汗。外公说他很会出汗，回去洗把脸就好了。

回到家，阿姨也在，外婆连忙接过我手中的牛奶，拎到房间里去了……

这一天妈妈都在忙着做饭，阿姨也在奔波着买酒端菜，我更加断定外公外婆是幸福的。为了让外公外婆吃完晚饭回去，妈妈早早的烧了面条，吃完饭阿姨开车送他们回去了。回去的时候还一直嘱咐我去玩。

晚上去超市的路上，我对妈妈说：“我觉得外公外婆老了。”

妈妈说：“你看我都老了，他们能不老吗？”

我们总在不经意间我们长大了……